论及中国风格、时代标准的时候,首先要弄清今天的我们是谁?我们已不是过去封闭时代的寡国孤民,而是进入全球化时代的“世界公民”。邓小平同志在他的文集中说:“我荣幸地以中华民族一员的资格,而成为世界公民”。作为一名世界公民的世界观,与过去的世界观不同,过去我们从本土看世界,没有看到整个世界,或者只看到几个大国,总觉得自己不行,要跟、要追、要超。也就有了悲观主义、有了犬儒思想;或成为亱郞自大的自大狂。就拿油画来说,前者是我们怎么也赶不上西方,学得再好也不可能比肩西方人的成就;后者拿马王堆的漆画或民间木板油彩画说事,说我们二千年前就有油画了,这是那儿跟那儿呀,这油彩与油画是一会事吗?作为世界公民,我们要站在世界的高度、广度、深度看世界,在全球化宏观的语景中来反观自身,总结我们前进路中的经验和教训,正视眼前所发生的问题,既不当犬儒也不能有狹獈的民族主义心理,要有一颗宽阔吸纳世界优秀文化的胸怀。 我是一个经历了解放后的种种政治运动,又从事了30来年的史论工作的人,深深体会到艺术的自律性是不可逆转的,它不会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。所以一听到艺术要有“国家标准”就勾起我许多联想……。 我上大学的时候,遇到了批判“中间人物论”,文艺作品要歌颂英雄人物,树立正面人物,突出正面人物,不能搞那些有问题、或不好不坏的中间人物,由此发展到极至是“文革”时期风行的红光亮、高大全概念化、公式化的人物形象,画面上的人物个个红光满面,举手指方向,挺胸朝前走的“样板”相了,这就是长官意志导之的后果。开放后的文艺作品,拨乱反正,逐渐恢复了人性的真实,但现在从文学到影视,几乎是“小人物”当道了,走向了另一个极端,精神缺失,人物矮化。甚至是到了“娱乐至死”的境地,但我相信时代进程中艺术自身的调节。 让我体会至深的是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,在研究中国油画史料中所发现的问题,让我耿耿于怀。我国早期的西画运动中,一批留学欧美和日本的画家,他们30年代回国后除了写实绘画,还有“决澜社”、“中华独立美术协会”等画会中的画家主张与世界同歩的现代艺术,他们的艺术与世界的现代艺术潮流发展在时差上只慢了半拍。在抗日战争时期他们也还是以不同的风格流派,画着抗战题材。二、三十年代的中国油画呈现了多元发展的格局。但在40年代现代艺术最初在延安受到批判,解放后就斩尽杀绝了,形成了只让写实主义“一花独放”的局面。客观上似乎是因战争的原因,但其中不是有更多的人为因素把油画赶向了“独木桥”上了吗?使中国的现代艺术几乎就此断裂了半个世纪,直到 80年代中期兴起的新潮美术运动,重又开始演译。这也说明作为世界语的油画,艺术有其自身的规律,人为的截流改道,迟早还得回到它的发展轨道上。 今天,我们处在社会转型的时代,这是一场巨大而深刻的变革。触及着每个人的思想观念的改变。 新时期市场经济替代了计划经济,出现了我们不曾遇到的许多新问题。如艺术作为商品流通,强力地冲击着我们的原来评价艺术品的价值尺度,艺术商品的价值与艺术本身价值的不相等,搅乱着人们的价值标准;中、西人士对艺术市场的操作,因观念的差异,存在着不同的价值标准而令人差异;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不同的价值观,带来了价值判断的尴尬;又如90年代崛起的女性艺术,出现了男性批评与女性主义批评之间不同的价值标准的对峙;而数字化时代到来也带来了感性革命的新时代,所出现的种种新媒材、新艺术,存在着价值评判标准的失语,我们总不能用架上绘画的标准去套到新媒体艺术上吧?因而“时代标准”如何涵盖这林林总总出现的新问题?这不是人为的几句形而上的口号所能涵盖。时代,是个动态的词,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,那么其标准,又怎能一劳永逸?时代标准就得随着时代发展不断修正更新。今天已不是一花独放的时代,故而时代标准该是顺应时代的发展而呈现其多重性。本土文化本身就是一个多元的结构,在多元互补中书写着中国当代文化艺术的灿烂篇章。健康、向上,固然,是总体标准,但具体到作品,因评判者各有自已知识结构的偏颇,观念的滞后,就未必能作出正确的评判。 |